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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起来,中国的节日已有不少,仲秋、重阳、小年、大年等等。然而,许多人连本国的节日由来都不清楚,却对这些洋节日已经十分地热衷了。比如圣诞节,这个泊来的节日,先是在繁华的都市里驻足,向那里的人们撒下一些祝福之后,经过三五年的旅程,如今已抵达我所生活的这个小城了。 说实话,在我们村子里,真正跑丽江,跑鹤庆的老马帮不多了,都己相继去世。我最熟悉的老马帮陈洪才,罗光美,华金富,等等都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。所以在我写村子里的马帮的时候,一是靠采访,一是靠回忆。我知道,写马帮不能虚构。而且我也不擅长虚构,我连写小说都爱从实际生活中找细节,找素材,有时候文章中的人名都喜欢用真名,唯有这样,写起来心里才踏实。所以,在写我们村这个马帮部落的时候,我基本上每一个老马帮家都走访过。没有老马帮的人家,我也爱到他们家去作客,向他们了解马帮过去的生活,了解村子的发展史,在他们身上捕捉生活细节,得到写作的动力。在村子里,我所采访的老马帮当中,有的已经四世同堂,也有的独生一人过到现在。其中,独身一辈子的老马帮还有,其中最有特点的就是刘华祥老人。我觉得应该记下这个老马帮,就详细地采访,并和村民了解了刘华祥的情况。 43、爬山不厌高,心有余闲。 33、只有不断引起疼痛的东西,才不会忘记。疼痛是本能,是维持记忆力最强有力的手段。尼采 生产队的人都叫社员,我们未成年人叫小社员。“我是公社小社员,手拿小镰刀,身背小竹篮,放学以后去劳动,割草积肥拾麦穗,越干越喜欢……” 我们真是这样。蓝天,镰刀,太阳,麦穗,牛粪。喜欢。我们去打青,把满山遍野的青苔(此青苔非彼青苔)割回来倒在生产队的茅坑里,青苔浮在粪面厚厚一层,我们一个个站上去,都承载得起。青苔就是春苔,青杠苔,黄荆苔,水仙苔,蕨苔,广东苔……几乎是每一种植物的苔。苔就是当年生的新枝,色青,质水,易腐烂。我们打青,看了七里香。我们叫七里香刺藜子花。一架架,在陡坡上,蔓延得极开。花白或粉红。“人家不夸自己夸,脑壳上戴朵刺藜子花。”我们总是用这一句韵文打击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伙伴,主要是女伴。我们集体自卑。 作为小社员,我差不多参与过生产队的每一种劳动,插秧打谷、割麦打麦、挖粪背粪、捆草晒草运草、抬田改土、刨水看驴。晒草的动作潇洒,将草把提起一甩,草就立在田里。田已经翻耕,土块巨大,增加了晒草的难度。晒草的技术难度在空心与稳当。空心才能通风,稳当才能被晒。完成技术全在那一甩。抬田改土的政治主题漂浮在空气里,就像涪江里漂浮的死鱼。红旗,标语,鸡公车,鸡啄米的闹钟,雷管,火药,《人民日报》。我睡在石墙上歇气,总是觉出戏剧的气味。评工分是每一天劳动的尾声。黄昏,黑暗一点点降落,在我们的眼睛里织成灰色的抹布。我们夹杂在大人中间,听记分员念一个个熟悉的名字,然后听社员们评议。决定工分的是年龄、性别、成分、表现和人际关系。我们十一、二岁,虽也能背挑扛,工分却是一口价,三分。河风吹啊吹,有足够的北方味道。 我最喜爱的劳动是打麦。打麦分手工的和机械化的。麦子晒干了,铺在晒坝或晒簟里,用连枷打。连枷在空中翻转,像斑鸠的翅膀,投在麦秸上的影子也像翅膀。连枷打麦有私有制的嫌疑,节奏与场景也有小资产阶级情调。机械化打麦是生产队的盛典。标志是两座大山,不是太行和王屋,是麦山。收割的麦子运回来,码在保管室里和保管室外面的屋檐下为一座山,脱离了麦粒的麦草堆在晒坝外边靠近牛圈猪圈的地方为一座山。盛典的音乐是打麦机的响声,它让麦场所有人的说话都变成无声电影里的镜头(或者是声音部分出了故障)。我们能做的只有一种,就是抱麦草。打麦机不断地吐出麦草,跑慢一点就堆起了。我们跑啊跑,把麦草抱上越来越高的山头,还得把没有打干净的麦穗捡回来。草山挨到了树梢,挨到了竹梢,我们伸手轻易就摘到了苹果。咬一口,又酸又涩,扔了。我们在草山翻筋斗。我们在草山打洞,让自己消失。干久了抱草的活,我们便不想干了,我们想接近机器,我们想喂麦。用镰刀把麦捆割开,在案板上铺平,送上传输带。看着传输带将麦子带进机器,我有一种难言的激动。大人是决不让我们喂麦的。危险,稍有不慎就可能将自己的手喂进齿轮。打麦机在运转,腾起的麦壳和尘埃弥漫着整个晒坝,女人们包了帕子,还是被尘埃化了妆。我老是幻想在打麦场约会,与一个发育较好的女子分吃青苹果。 张连国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,胡山林的女婿,入赘的女婿。我们叫“抱儿子”。“十七八岁的小伙子,球儿子硬成火炮子。”张连国吊在嘴上的一首山歌,下两句是:“哪个女娃子不让开,起麻子炸成几搭子。”张连国唱起山歌挑粪挑水推鸡公车的时候,谁能想到他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?在龙嘴子学大寨的时候,女知青黎抗美总爱问张连国:“昨晚上跟胡玉萍睡成一架床没有?”
